白岩松:观众朋友,欢迎继续收看《新闻会客厅》的特别节目我们一起走过,在昨天的节目当中,我们一起分享了傅彪面临生命挑战时候的感动、爱和各种各样的记忆,今天我们继续,我们的演播室嘉宾依然是傅彪和他的妻子张秋芳。2004年猴年的第一个大年初一正好是你们结婚的十五周年,而且还共同演一部戏,第二个日子就是九月二十七号,您的生日,四十一岁的生日,九月二号手术,这张照片好像嫂子跟那天有点关系是吗?
张秋芳:对,这张照片刚刚允许他从接触朋友,从上面那病房下到底下的普通的病房。
白岩松:原来是不许接触,别人无法探视是吧?
张秋芳:对,这是在他生日的前一天,九月二十六号,从上边那个病房转到下边那个病房。那天特别有意思,我上去接他,走的是我们去手术室的同样的路。
白岩松:还是那个通道,也是他的必经之路。
张秋芳:但是是往回走的必经之路,他走得很慢很慢,当然因为体质也是很虚弱了,一个是这个,再有一个我觉得他在回味,他每走到一个有记号的地方,比如说有个拐弯,比如说有个房子,他说嗯,我来的时候有这个地方,就是从这儿走的,或者就是从那儿走,我记得特别特别清楚。
傅彪:从那儿走回来的时候,好像就是人生走了那么一次的那种感觉,对所有周围的人、事儿,对这个世界都不一样,看法都不一样了。
白岩松:颜色都比过去好看了。
傅彪:似曾相识,而且可能更留恋,更珍惜。
白岩松:去的时候好几次手势是这样,回来呢?
傅彪:回来是手拉着手。
白岩松:以前生日很重视吗?
傅彪:以前父母、家人都很重视,就因为老不能说经常在一起过生日,我入这行第一个生日就是在大兴安岭过的,正好赶上中秋节,生日那天是中秋节,我父亲花了很贵的寄费给我寄了一箱子的月饼,那边吃不上月饼在大兴安岭,十五块钱,可是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十五块钱就相当值钱了。
白岩松:这次对生日可能理解跟以往不一样了,会不会?二十七号这一天。
傅彪:二十七号这一天的生日,朋友们没有给我想的时间,没有留下让我说你一个人想一想,没有。
白岩松:给你填满了。
傅彪:给我填满了。
张秋芳:光蛋糕就拿了六份,大的、小的,从早晨起来,圆的、扁的、方的,从早晨起来,这花到蛋糕,每一个瞬间都给你填得满满当当的。
傅彪:包括武警总医院的院长、政委送来了蛋糕,上头写着武警总医院全体官兵,就是让我是受宠若惊,你根本就没有时间说自己好好想想,上去真是累得就睡着了。那天就是印象很深的,理了个发,很长时间没有理发,就是拍《没完没了》专门给我做发型的阿东专门赶到医院,用一块新的大布和新的推子给我推了头。
白岩松:那说明人家也是认真准备了。
傅彪:是。
白岩松:平常你看咱们忙的时候,尤其一进入手机时代就坏了,就全拴在那儿了,自打生了这个病,到动手术,到后来修养期间,你的手机处在什么状态?
傅彪:关机。
白岩松:但是嫂子的手机应该开着吧?
张秋芳:对。已经就是打爆了,这个电池一天两块电池全部用光,而且还是在我,一天两块电池全部用光,而且还是在我有选择接听的情况下,如果全都接听,那基本就没有闲着的时候,就是这种情况。
白岩松:等于手机再打开的时候,短信应该是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傅彪:对,就是一下进来十个、八个,你还没看完又进来,没看完又进来,挨个回也回不了。
在那段日子里,张秋芳全身心地照顾着手术后的傅彪。但是各种媒体对傅彪病情的报道却让她承受着巨大的压力。9月8号,张秋芳通过媒体发出了一封公开信,她在信中希望能够避免媒体不必要的猜测给傅彪的家人和朋友们带来困扰和不安。公开信发出后,许多媒体非常配合地不再对此事进行报道。其实,张秋芳在这封信中所指的最不希望被打扰的“傅彪的家人”,主要是双方家里的老人和年仅十三岁、还在上学的儿子。
白岩松:咱们其实一直很少提到这孩子,孩子这次你看,这么大一个事儿有的时候孩子容易是被忽略的,我不知道您这块是怎么处理的?
张秋芳:是这样的,原来不是一直都在瞒着吗,后来北京的媒体,很多媒体一报道以后,因为我儿子住校,他回学校以后,就报道的当天,正好是个星期天他就返校了,返校以后有好多同学、老师就问他,怎么回事,当时我为什么不告诉他,我就觉得如果孩子要是知道他又住校,我又看不到他,我那边再牵着一份心,这边是这种状况,我觉得能瞒一天就瞒一天,能拖晚一点就拖晚一点。然后孩子看到报纸以后就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哭得挺厉害的,然后当时我就是一个信念,我能瞒一天就瞒一天,等我这边顾上了我再顾那头去,我就跟他说,你不要信别人的,你只要相信妈妈就可以了,就相信妈妈的。我说因为你的爸爸可能算是个名人吧,你就要承担比跟别的孩子承担的东西不一样,这都是你要面对的东西,然后他说妈妈那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事儿,我说那是大人的事儿,我说我现在周围全是我们的好朋友,正在开会说这个事儿呢,他说妈妈那好,你准备怎么样处理的话,你告诉我,说我尊重你的意见,我说妈妈就是希望你好好学习,不要为这个事儿分心,这样他就一直都以为这是个假的,一直都以为所有的报道都是假的。直到有一天大概就是一个月之前吧,他在家里边的一本杂志上又看了这么一个报道,孩子突然就问我,说妈妈我觉得这个事儿不对,我说怎么了,他说我又看到了一个报道,说而且当时我在去看爸爸的病房的时候,我看到上面写着移植科,而且你现在这样对待爸爸,管他管得那么严,一会儿又睡午觉,一会儿吃这个,一会儿那个的,不能吃这个,不能吃那个,你格外的,好像看我小时候那样的在看爸爸的,他说我觉得这个不对,妈妈你告诉我实话,我说那好,我就告诉你,我说告诉你这个事儿是真的,他说那你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我就把这个原因跟他讲了。我说妈妈告诉你这个情况是因为你现在是大孩子了,而且你看现在爸爸这个身体状况很好,我觉得是告诉你的时候了,我说本来还是想把这个期末考试过去然后再跟你讲,但是既然你猜到了,说明你很聪明,那我就告诉你。他当时第一句话问我的就是说妈妈我爸爸还能活几年,我说这个不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我说现在这个科学发达得日新月异,不是我们想的那种速度,说几倍、几十倍那么发展,真的是日新月异的,而且我说你看看爸爸现在这种状况非常非常好,我说这个事情就是交给我们来做,然后你呢,就是拿出更多的时间陪爸爸在一起,我们一家人在一起能够快快乐乐地,过好我们的每一天。再有一个,我说以后比如说我们买东西呀,孩子不都是喜欢买球鞋吗,用自己的压岁钱买一双很昂贵的什么打篮球的,咱都不懂那种什么东西,他们反正一说都懂的,我说以后像这种消费,我希望你能自己控制,我说不是说因为这个就是爸爸不去工作了,咱们家就怎么样了,我不是想给你施加这个压力,我是想从现在要培养一个好的习惯,是为了不给爸爸造成更大的压力,孩子一下就懂了,孩子当时就跟我说,他说妈妈,我从此以后一件NBA的东西都不买了,他喜欢打篮球,NBA,他说我一件NBA的东西都不要了,我现在好好学习,我长大了好好工作,我早点挣钱,然后给爸爸看病,然后让咱们家的生活恢复到像原来那样。我当时听着的时候吧,因为我是用一种很轻松的这种状态去跟孩子说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但是我不能把这个球这么硬邦邦地甩给孩子,但是孩子的这一系列的这些话吧,甩给我了,整个就甩我身上了你知道吧。
傅彪:热泪盈眶。
张秋芳:但是你也不能表现得太多,所以我觉得孩子真的是,我们这个儿子简直是太优秀了,他的这种心里很健康,而且他会知道怎么样去为大人去想,大人在碰到什么样的情况下,他应该怎么去做,他确实还是挺优秀的这么一个孩子。如果你要老想,他怎么会成这样了,你天天快乐不起来。你要,从今天开始他天天在我跟前守着,你就会觉得这事儿挺过瘾的。你就会自己高兴起来,不管你是因为什么事儿让你去高兴了,最重要的是高兴,最重要的是快乐,不管是他得病也好,是对我们没有得病的人也好,都是快乐是最重要的我觉得。
白岩松:病是一块得的,他得的是肝上的病,您得的是心上的病,好也是一块好的,所以互相的事儿。
张秋芳:这次生病,我就觉得,哎呀,真的是觉得就是要说有什么遗憾的话,就是原来他太忙了,给我们的时间太少了。要说现在最高兴的,就是这个生病让他停下来了,让他回到我们家身边了,能让我天天守着他,我觉得特高兴。
白岩松:这里是好多人对你的祝福,今天您也许能仔细看一看。
(网页上密密麻麻的观众留言)
白岩松:看的时候心里想着什么?
傅彪:就跟看网上这些祝福一样,我没想到,其实我觉得生命是我一个人的事儿,我没想到让这么多人都惦记着,而且这么样地惦记我,自己就特别受不了,刚才那个女孩子,那两个女孩子,那是王希凤、王宝凤,她们就是受别人帮助,那个王根容夫妇就只是这个王根容先生一个人六百块钱的工资,他就收养了两个女孩子,我觉得我应该帮助她们,我当时是站在这个帮助别人的角度,但是我现在获得了很多的爱心,他们在帮助我,他们在给我信心,而且他们对我的这种惦记是让我觉得,让我太暖了,心里头太暖了,是控制不住了。
白岩松:经历了这样的一件事儿,我不知道后来无论是在病床上,难得的说句实话,这些年让您闲这么一下,把脑袋空出来让您去想事儿,想的最多的是什么?
傅彪:想的最多的是两档子事儿,第一档子事儿是怎么跟家人能够在一起快乐,怎么才能让他们快乐,第二档子事儿,就是在我将来的事业当中,我找一个什么样的位置,我做一个什么样的事儿。
白岩松:我更关心的就是您头一个问题的答案,您得打算怎么着才觉得这个家里才更开心?
傅彪:就是我在有的时候这是一个比较困惑的问题,因为父亲跟儿子的这种爱,他不能像母亲跟儿子似的那种,你一进门就折腾一通,父亲不能这样,但是我长时间在外面拍戏,跟儿子沟通的也少,我不大了解他,严格地说我不大了解他在想什么。但我必须要让他快乐,我必须要去了解他了,知道他在想什么的时候我才能让他快乐,我们大家才能快乐。再一个,像她,家里所有的事儿,双方老人,包括家里亲戚朋友的事儿,全压在她一个人身上了,我也想让她快乐,我怎么做才能让她快乐。
张秋芳:你就在家待着我就快乐。
白岩松:后来你说了一句名言给我们震撼挺大,现在的日子就像将来张老师走前头,您就是后面牵着她衣角的那个人,这个感受是怎么产生出来的?
傅彪:那天她去送孩子,送完孩子以后又回到病房里头,晚来了一会儿,就突然觉得,怎么还没来,怎么还没来,原来没有说你还没来,你晚一点就晚一点,早一点晚一点无所谓,突然一下有那种,还不是牵挂,是……
白岩松:依赖。
傅彪:对,有那种感觉。一听门把手那声,就知道是她来了,就那时候。
白岩松:嫂子,他亲口跟您说过这话吗?
张秋芳:没跟我说过。他是不是太善于表达的那种人。
白岩松:但是你看嫂子,他也有那句话,我就是街上牵着她衣角的那个人,这句话您做好准备了吗?
张秋芳:我做好了,因为当时我可能这个话在这儿说出来可能不太好听,但是我确实这么想的,我就跟我的很多朋友讲,等于我又赚了一个大儿子,就是这种感觉,心里面就是这样的一个感觉,我觉得挺好的这样,只要他能健康,他能快快乐乐的,不管你去干什么,你高兴的事儿去干了,然后我们大家一块在一起,我觉得真的挺好的,不是说你必须得在什么高度上,什么份上,才能怎么怎么样,我觉得那不是我要的东西。
白岩松:嫂子给他下一步的设计轻重缓急这几个楼梯,接下来是一步一步是怎么走的?我估计您肯定有这计划。
张秋芳:目前的计划还是“镇压”,还属于“镇压”。
白岩松:休养生息阶段。
张秋芳:就是摁着,直到摁不住为止。
白岩松:现在已经需要摁着了,就说明他已经有反抗了。
张秋芳:对,现在已经开始摁着了,现在已经开始费很大的劲在摁着了。
白岩松:但估计还能控制多久?
张秋芳:得看他自不自觉。
白岩松:不能配合点吗傅彪同志?
傅彪:我就不说,我不能让她知道。
白岩松:说你现在在琢磨一个戏是吧?
傅彪:对,《冷暖人生》。
白岩松:跟自己的经历是有关的,跟自己的2004年是有关系的。
傅彪:有关系,是有感而发,但是不是写我个人的经历,是我所见到的所有爱心的凝聚,当然不提冷的那一面,就是说我所见到的爱心的凝集是非常非常感人的,是所有的医务人员好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他们都为之动容的事情,我就想把它用电视剧的方式把它展现出来,让大家看。
白岩松:到哪一步了现在?
傅彪:还是在素材的积累阶段,还是在挑选。
白岩松:最猛的时候一年接N部戏,今后这一年的节奏,接几部戏是比较合适的?
傅彪:你说呢?
张秋芳:我说了算吗?
傅彪:工作方面的事儿必须得她掌握,身体上的问题我听医生的,我这次通过这件事情我学会了很多,就是你该听谁的你就要听谁的,你不要掺杂自己的建议,当你自己决定的时候,你会决定我走这条路,当你决定走了这条路的时候,你就听医生的,医生让你治疗你就去治疗,医生让你吃什么药你就吃什么药,你把你自己交给医生,医生会绝对为你负责任,生活我把我自己的生活交给她,事业跟她商量,您看我能做吗,我觉得我能做,我能做的时候,跟她商量,这样是可以的,要不然怎么说,是得相互尊重,跟以前不一样了。
白岩松:多羡慕您,您看您工作的事儿嫂子定,身体的事儿医生定,您以后不用定什么事儿了,这多幸福啊。
傅彪:自己做不了主也不是个太好的事儿,但是我觉得我自己还是要保持现在这种状态。
白岩松:但是关心您的朋友估计最担心的事儿就是这玩意儿一个月一个月的伤疤就在见好,好了伤疤忘了疼,越来越有主意,明年在这儿的时候,又是什么事儿都你定了。
傅彪:我借您吉言。
白岩松:节目的最后我估计你也憋了一肚子,应该跟2004年所有关心你的近的、远的人们说点什么。
傅彪:其实我就觉得,难忘的2004年过去了,迎来了新的2005年,我觉得应该是衷心地祝愿每一家人平安、健康、祥和,最主要的还是健康。
(稿件来源:央视国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