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改革都不仅仅是一个价值问题,更是一个很重要的技术问题”——— 在国务院以“新组5部”为核心的机构改革方案披露之时,我却“不合时宜”地想起这么一句冷静凝冰的话。
无意于乱泼冷水或“唱衰”什么,只是以往的教训表明:改革的功过成败,不仅在于“大方向”上要正确,更取决于在改革的每一个细节之处,都能仔细求证、小心“排雷”,任一环节出了故障都可能功亏一篑,退回原点。我们万万不可“因为乐观和亢奋掩盖了行政体制改革里那些真问题”。
舆论普遍认为,这次被简称为“大部制”的改革,是深化市场经济体制与规范行政用权的必然要求,是政府从“全能管制型”转向“公共服务型”的重要一步。因此,虽然改革方案似乎没有坊间预期的那样“大刀阔斧”,但重要的是,这一步迈出来了。
也正因如此,这是一场绝对“输不起”的改革,因为它的成败将决定“到2020年建成完善的行政管理体制”的长远目标。从这样的高度来看,判断改革成败就绝对不是只看那些要撤的撤了没有,要设的设了没有。在当下中国,实现机构上的重组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关键要看,我们需要理顺的那些关系“顺”了没有?想要切断的那些利益“断”了没有?想要建的那些服务理念“建”了没有?只有清醒地看到前方每一个现实困难与阻力,看到机构存废背后的每一个陷阱,排掉每一颗“地雷”,改革才能裸露出本真的内涵。
首先在于能否营造适合大部制的 “大环境”,也就是克服政府部门有权无责、权力缺乏外部制约而责任却无从追究的问题。这是根本,不解决这个问题,所谓的“洗牌”很可能只是一次权力的“挪窝”。其实,在行政部门内推动决策、执行和监督权的分离,根本不是一些专家津津乐道的什么“三权分立制衡”,只有行政部门以外的机构通过宪制权力来有效地制约与监督,辅助推进,大部制才能获得“权责明确”的外部环境,实现真正的制衡。
其次在于穿越“管得太多”但“不管又不行”的矛盾。有海外媒体曾忧虑,改变政府职能、减少过多干预微观经济很可能成为一厢情愿之说,因为现实国情是国民经济的战略行业绝大部分仍然是国企,国家仍然要参与大量微观管理,政府如果不微观介入,又怎能发挥管理者的角色?可见,服务型政府究竟服务什么?管理型政府究竟多管了什么?哪些权力可以回交给社会,怎么回交才能避免“真空地带”的出现?这些概念的廓清也是最考验智慧的地方。
再次是改革的策略和方法能否超越既得利益者的羁绊。当前很多领域已经“权力部门化,部门利益化,利益集团化”,如果允许这些利益群体 “迁移”到大部门体制中来,那么改革就没有意义;如果要利用这次机会彻底切断这些利益群体,就需要克服某种程度上的“群体抵抗”。不克服多年来被不断强化的部门利益,就将很难跳出历次机构改革 “精简——— 膨胀——— 再精简——— 再膨胀”的怪圈。用什么策略寻求平衡,用什么方法实现过渡,都不是一个简单的“换个牌子”的问题。
最后是改革推动力问题。一定意义上讲,“大部制”改革的执行者,也是被改革者,这决定了必须考虑持久推动力问题,避免改革在实施过程中发生变形,甚至流产。合并之后,这些“大”部门权力加强了,抱团博弈的能力也更强了,那时,靠什么力量切除那些不必要的审批,废掉那些不必要的机构叠加,真正优化服务资源?改革总要有人做“黑脸”,大部挂牌之后,深化改革的“黑脸”谁来担当?
冷静观察历史上每一次行政体制改革的碎片,不难发现,很多改革失败不是方向与内容的问题,而是改革技术的问题。改革不相信假设,相信的是最现实的利益博弈,相信的是改革者能否在可控范围内令每一个措施指向改革初衷。政府职能的转向,不是一次轻松的转身,只有我们对困难有足够的估计、对疑虑有足够的应答、对博弈有足够的现实考量,“大部制”改革才能在小心“排雷”中稳步前行,最终实现大预期、大突破。(毕诗成)
图片报道 | 更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