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治郅未归的四年当中,我只记得有家报纸做过“寻王治郅不遇”的专题,仅只透露他和李连杰做了邻居。这就是信息缺席。在信息缺席的情况下,王治郅本人被无数帮派拉出来表明立场,王治郅成为民众和社会具有讨论积极性的一个符号。
讨论比较激化时,王治郅的粉丝会和鼓吹个人利益者站在一个立场,共同对付爱国者;或者军人纪律研究者和契约论研究者站在一起,共同对付鼓吹个人发展者。合纵连横,一团好战!大家各有光明正大立场,不似今日韩白之争,争到最后竟让哥们义气逞能。
有一天王治郅回来了,他先道歉,篮协接着也表示这是改错的决心,这事情便成了一曲父子相认将相和的戏。然后我便听到嘻唰唰一片掌声。我在这单一的掌声中感到一点点寂寥。这过于单一的欣喜之情,令我意识到持续四年的争论突然毫无意义地消失了。王治郅和篮协一起出来总结陈辞:这事情王治郅错在没有为国考虑,篮协也体现了对一个回归者的人文关怀。
我对这样的总结陈辞并不反对,作为一个中国人,哪有不爱中国的道理?但是我今日不觉得这就是爱国的胜利。在这欢天喜地的背后,同样存在着隐忧。有论者认为篮协操持爱国论的背后,存在着出政绩的小算盘。四年前我认为这是重点,正因为如此,它才会在王治郅是去参加NBA夏季联赛还是回国备战亚运会上,作出有利于自己的选择。这个选择破坏的是个人发展机遇,这也掀起了一场个人利益和集体利益谁重谁轻的讨论,诸如抢救洪水中的电线杆是不是必要的问题被抬上桌面。
但四年后,我认为重点不在于出政绩,而在于“抢救权威”。我们看到的“拯救大郅”喜剧其实是“抢救篮协”,王治郅晚一天回来,就意味着篮协权威丧失一天。篮协不解决此事,将直接影响其继续使用爱国论的效应。我关心的是,所谓的人文关怀为什么不能在四年前体现?四年前的篮协为什么可以把不一定需要王治郅归来的亚运会,看成是一场事关爱国还是不爱国的判定依据,这背后是不是有篮协本身对政绩的过分诉求、过分担心?一个简单的游戏:你在高考,而我要竞争清洁文明户,我下令你赶紧回家劳动。你不回来,好,你就不爱家,你还要不要我这个老子了。
我觉得这就是隐忧,如果有篮协领导认为东亚运或某个邀请赛很重要,是不是要火速把正在争NBA总冠军的姚明召回来?不回来,还爱不爱国啦。我认为这不是没有可能,邀请赛的胜利对协会领导是有好处的,但对NBA的戒指自己是沾不到光的。
我就是这样恶毒揣测的。我觉得,真的爱国在于血和泪,不在于这么多镁光灯闪啊闪。(阿乙)